1744年10月23日,277年前的今天,法国外科医生克劳德-尼古拉斯·勒·卡特 (Claude-Nicolas Le Cat)采用自己发明的特殊引流管装置,首次在一名患有脑积水的新生儿的侧脑室进行了“脑室外引流”,为脑积水引流开拓了一条别具一格的“蜀道”。
1700年9月6日,卡特出生于法国奥伊塞地区的一个医生家庭。他的父亲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受到父亲言传身教的卡特从小就对解剖学和外科学有着相当深入的了解。1726年,26岁的他前往巴黎专门学习内科学和外科学,1728年,他就因熟练的技术被任命为鲁昂地区一名大主教的外科医生,同时也教授解剖学和外科学。1731年,卡特被任命为鲁昂Hôtel-Dieu医院的第一位外科医生。1732年,卡特在巴黎兰斯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在外科手术方兴未艾的18世纪,卡特以他的泌尿外科技术而闻名,并发明了几种泌尿外科手术器械,对于泌尿系统这一人体天然的“引流管”的深入了解,为他日后在脑积水引流中的突发奇想给予了灵感。
1744年10月15日,一对夫妇带着自己只有五周大的孩子前来卡特处问诊。与他幼弱的身躯不同,这个孩子有着异常巨大的头颅,他头部的皮肤也像一只即将炸开的气球那样被拉扯开来,皮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这个孩子患有的,是一种被称为“先天性脑积水”的颅脑疾病。
关于脑积水,世界上最早有迹可循的记载出自于古希腊的希波克拉底与古罗马的盖伦这两位西方医学奠基人。在那之后,西方陆续有许多医生记录了这种会使头部胀大的、可以出现在新生儿/儿童甚至成人身上的疾病的特征和症状。虽然记载和治疗方法各有千秋,但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潜在的共识,即脑积水从来都是“致命的”,患者只能静待死亡的来临,无一例外。
在接诊了这个孩子后,卡特采取了自己所知的百般手段,想要挽救这个孩子的性命。但天不遂人愿,这个孩子的病情一直在迅速发展,他的头颅也胀大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尺寸。卡特无计可施,他只能告诫这对父母这也许是一种不治之症。但这对父母不愿放弃,他们苦苦恳求卡特为他们不幸的儿子治病。在他们的坚持下,卡特突然有了一个治疗脑积水的灵感,虽然他觉得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但他还是决定为这个孩子试一试。
在卡特之前,已经有人尝试过使用脑室穿刺术和脑脊液引流术抽出这些淤积在头颅内的病理液体,然而技术的不完善和颅脑解剖的不明确,使这些外科治疗在大多数情况下会导致患者发生颅骨和脑的塌陷以及可怕的继发感染。在翻阅资料时,卡特对这些治疗措施产生了怀疑:“导致那些接受脑积水穿刺术的人死亡的原因可能是,他们颅内所有的积液被一次抽走了;可以说,大脑暴露在空气中,空气必然会填满曾经被积液占据的广阔空间;在这种情况下,空气取代了脑脊液,挤压了脑组织,就像腹水穿刺后的腹部皮层一样。”在制定治疗计划时,卡特决定不像其他的人那样“将脑脊液一次抽干”,而是要“在不同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抽出积液。”由于当时普遍认为脑积水“存在于大脑之外”,因此卡特决定在引流的间隙,用有一定压力的绷带压迫头部,使引流后的大脑能够贴近颅骨,避免空气压迫脑组织。
在制定了这一周密的计划后,卡特面前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用来治疗腹水的普通引流针并不满足于卡特提出的治疗方案。他认为:“……在这些神经部位重复穿刺过程是危险的。”卡特想设计出一种可以像泌尿系统一样能够随时能够引流脑积水而不需要重复穿刺过程的装置,这促使他设计了一种新的引流装置来治疗这个垂死的孩子。他这样描述自己发明的这套器械:“这是一种新的引流装置,它的特点是导管比普通的导管短得多,但我也为不同的情况设计了几个不同长度的导管。在这根导管的上部有两个可以连接其他导管的圆圈,这是为了能够将它们一个连接到另一个上。相对应的连接导管之间有各自不同的连接口。”通过这个简单的装置,卡特使这个装置像水龙头一样控制脑脊液的引流。
“这样,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将导管与引流针装好起来,并用橡皮筋加固。”卡特写道,“1744年10月23日,星期五,我在这天进行了穿刺,把引流针插入患者的头部,我用烘热的衬垫按住枕头,把引流管固定在头上。当装置被石膏完全固定好后,我抽出枕芯,引流出了四到五盎司的浆液,液体的颜色呈微微发褐的白色,气味有些难闻;最后,我用一个银质的塞子封闭了引流管。”
卡特随后又进行了几次引流治疗。患儿如果病情较重,他就采取保守治疗;如果病情较轻,他就继续引流。“10月24日,星期六,我打开了引流管,抽出了同样数量的水。星期天,这名婴儿病情加重了,所以那天我没有打扰他。”
“10月26日,星期一,他病得好多了,我又抽出5盎司液体。星期二,我让他休息了一下。每次我结束抽液后,我都会用一条结实的绷带头部绑住他的头部。”
尽管采取了种种措施,婴儿还是在星期三凌晨死亡。但卡特早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在他看来“……引流是注定要失败的,不管我抽液有多慢,大脑都不可能恢复它的自然形态。”他所采取的引流措施,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为了给予这对可怜的父母一些慰藉。然而,在对死去孩子的头骨和大脑进行解剖检查时,卡特得到了一个重要的发现——与人们想当然以为的“脑积水在大脑外部”理念截然不同,这名患儿的脑部积水局限于他的侧脑室。
虽然卡特一直认为脑积水没有任何痊愈的可能,他所进行的治疗也以失败告终,但卡特的尝试是一项历史性的突破,他发明了脑室外持续引流方法的雏形,更重要的是,他的尸检发现改变了脑积水在脑组织外的错误概念。这些发现颠覆了脑积水的治疗。
1751年,卡特将这一曲折的治疗过程撰写成《一种用于脑积水的穿刺以及其他需要在不同时间进行引流的新的导管》(A New Trocar for the Puncture in the Hydrocephalus, and for Other Evacuations, which are Necessary to be Made at Different Times),其中详细记录了他进行脑积水穿刺引流的步骤和他发明的装置。卡特一改以往将脑部积液全部抽出的粗暴做法,在不同的时间分别进行引流治疗,并在侧脑室留下一个特殊的、带有可以杀菌的银质塞子的导管,并用石膏固定在脑积水婴儿的头部,是对患有先天性脑积水的婴儿进行控制治疗的前无古人的大胆创新,卡特也被认为是第一个进行侧脑室表面引流的外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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