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关于意识在我们的星球或在更广宇宙中分布的观点在一定程度上是猜测性的?因为我们甚至不知道在我们自己脑中意识的充分必要条件。正如约翰指出,我们不知道其中涉及的物理、化学的交互作用,维持它需要多大的神经系统,甚至不知道它是否仅限于脑中——而30年后,我们并没有变得更加聪明。鉴于这种数据的不确定性,关于意识分布的意见范围从极端保守(只有人类是有意识的)到无限制的自由主义(可能被解释为有意识的一切的确是有意识的)。
只有人类是有意识的观点在神学中有悠久历史,这很自然地来自于只有人类具有灵魂的教条。一些哲学家和科学家将这种教条阐释为一种哲学立场。按照笛卡尔的观点,只有人类将思维实体(意识的思维质料)与物质实体(广延的物质材料)结合起来。非人类的动物,他称作“野兽”,只不过是无意识的机器。它们缺少意识,没有理性或语言。埃克尔斯采用了一个类似的二元论观点,但是认为只有通过人类语言,一个人才能充分地与另一个人沟通来确定他是否是有意识的。他认为·若没有语言,那么唯一可辩护的选项是不可知论或怀疑。相比之下,杰恩斯认为人类语言是意识的一种必要条件。汉弗莱采用了一种类似观点,认为只有当人类出现了"心智理论”(theory of mind)后,意识才出现。他承认,我们可能会发现如下的看法是有用的,即出于我们自己的道德目的而将其他动物视为似乎是有意识的,但是,如果没有人类“心智理论”提供的这种自我意识,那么它们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意识。这种立场还有其他现代变体,但是我们无需一一赘述。指出极为不同派别的思想家都持有这种观点已经足够了。这种立场的早期版本很大程度上源于神学教义;后期版本则基于这个假定:人类特有的这种更高级的心智过程对于任何种类的意识都是必要的。
如果本书提出的分析是正确的,那么当应用于人类时这种极端的观点并不值得推荐,更不用说其他动物。人类的现象意识是由不同的内感受和外感受资源构建的,并且是由不同的“体验材料”组成的(我们的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感受等)。的确我们的更高级的认知功能同样在体验中有显现,例如,以言语思维的形式。因此,若没有语言和理性能力,这种思想将不再成为我们所体验的一部分(以“内部言语”的形式)。但是人们可以失去一些感觉和心智能力而保持其他能力不变(例如感觉障碍、失语症、失认症等等)。并没有科学证据支持这种观点,认为语言、理性能力和心智理论是视觉、听觉和其他感觉体验的必要条件。当被用于人类时,这种观点无论如何都是相当违背直觉的。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将不得不相信,在语言和其他高级认知功能发展之前,婴儿既无法体验到欢乐也无法体验到痛苦,并且他们的哭泣和欢笑只不过是小生物机器的无意识输出而已。我们还必须接受,没有"心智理论"的自闭症儿童从未有任何意识体验。对于任何家长而言,这种观点都是极其荒谬的。
这类观点将意识存在的必要条件与支持它的许多形式所要求的附加条件混淆了。人类意识似乎是受全局唤醒系统控制,受注意系统——决定(关于外部世界、身体以及心智/脑本身的)哪个表征受到焦点注意调节。神经表征、唤醒系统、情感系统和控制注意的机制在许多其他动物中也被发现。其他动物具有识别环境信息的感官,以及分析和组织这些信息的知觉和认知过程。许多动物同样能够在复杂的社会世界中交流和生存。总的来说,在每个物种中发现的感觉、知觉、认知和社会过程的精确混合似乎都是物种特异的。鉴于此,那么就有理由假定,只有人类能够具有完整的人类意识。但是,似乎同样有理由假定,一些非人类的动物具有独特的、非人类的意识形式。
甚至(一种)自我意识可能不局限于人类。例如,盖洛普发现,单独居住的黑猩猩在得到一个穿衣镜时,最初会对着它们的镜像示威、咆哮,似乎那是另一只猩猩。然而,在两三天内它们的行为就会改变。它们开始利用它们在镜子中的映像打扮自己,去除牙齿间的食物颗粒,并且检查它们平时无法看到的身体的某些部位。在第十一天,黑猩猩被麻醉,并且在一条眉毛与该眉毛相反的耳朵上涂上少量红色染料。当黑猩猩苏醒后,在没有看到斑点时,它并不理会它们,只有很少的时候才会触摸它们。但是,一旦重新照到镜子,它们就会注意到自己的外表发生了变化。触摸斑点的频率增加了25倍,并且有时候,它们会触摸斑点,然后检查并且舔舔手指(尽管染料是擦不掉的)。简言之,经过几天对镜子的熟悉,黑猩猩的每一个迹象都表明它们认出了镜像是它们自己的映像。类似的发现同样在猩猩、大猩猩以及绢毛猴上得到验证;镜像识别同样在大象和海豚身上被发现。
鉴于人类脑逐步演化的证据,似乎不可能的是:意识在宇宙中首次在智人(homo sapiens)中出现,并完全形成。正如博物学家托马斯·赫胥黎1874年评论的:
连续性学说非常完善,以至于对我而言不可能假定任何复杂的自然现象突然开始出现,而不存在先前更简单的变型;并且要证明像意识这样复杂的现象首先出现在人类中需要很强的论证。

·意识局限于复杂的脑吗?
人们无法肯定其他动物是有意识的——或者甚至无法肯定他人是有意识的(经典的“他心问题”)。然而,证据的天平强有力地支持了它。在其他拥有类似人脑结构——这些结构支持类似于人类的那些社会行为(侵略、性生活、配对等等)——的动物的情形中,很难相信它们毫无体验。但是如果人们不在人类与非人类之间设立意识/无意识的边界,那么这个边界应该在哪里?
可能意识局限于那些脑达到某种(未知的)临界质量或临界复杂性的动物中。在人类中,只有处于注意焦点的表征才到达意识,并且仅仅在足够唤醒的状态下(清醒或做梦状态,但不是昏迷或深度睡眠)。但当将这类条件视为普遍时,我们应该保持谨慎。在动物界,睡眠的生物包括哺乳动物、鸟类、许多爬行动物,两栖动物和鱼类,甚至包括蚂蚁和果蝇。然而,并非所有活跃的动物好像会睡觉(例如,不停在浅滩游泳的鱼),并且尽管睡眠通常被认为有助于机体恢复,但是其确切的生物功能仍尚不知晓。鉴于睡眠与意识的消退相关,因此,具有睡眠一清醒周期是意识的先决条件——这无论如何似乎是不可能的。
选择性注意似乎是一个更有可能的条件,并且它同样在许多其他动物中被发现甚至在果蝇中。在人类中,心智/脑从一系列同时监测内部和外部环境的感官接受同时发生的信息,并且这些信息需要与长时记忆中的信息相关联,并且根据正在进行的需求和目标评估重要性。简言之,许多事情同时发生。但是我们不能将我们全然专注的注意赋予每件事情。正如唐纳德·布罗德本特在1958年所指出,人类的信息加工存在"瓶颈"。人类的效应器系统也是有限的。我们只有两只眼睛、两只手、两条腿等等,并且世界中的有效行动需要眼睛运动,四肢和身体姿势的精确协调。因此,心智/脑需要选择最重要的信息来决定最好的策略,并且充分地协调其活动以一种连贯的、整合的方式与世界进行交互作用。
为了达到这一点,终止事情在脑中发生与让它们发生一样重要。正如威廉·乌塔尔所评论的:
存在一种先验的(a priori)要求,出现在无数突触终端的、与三维……(神经)……网格相联系的突触的某些实质部分——也许是大多数——必须被抑制。否则,系统将在首次输入的信号后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并且没有对复杂刺激的连贯的适应性反应也是有可能的。
为防止信息过载,更不用说彻底混乱,所关注的信息需要是绝对(dominantly)活跃的和有意识的,同时外在于注意焦点的信息要被抑制(并且对合乎条件的活动的类似抑制同样出现在无梦睡眠)。正如我们所见,人类脑中有资格成为意识的活动都必须为赢得主导地位而竞争,并且通常被认为起作用的机制涉及主导活动的高度激活,并与非主导活动的抑制组合在一起。例如,自上而下的注意系统对于输入神经表征的影响可能是一个手段,通过这个手段它们的活动被增强而其他竞争活动被抑制。这类神经活动也可以通过进入与其他神经集合的锁相同步而实现支配地位,从而形成获胜联合体并且抑制竞争联合体。随着注意力的转移,新信息从抑制中被选择激活并且/或被释放,新联合形成,被整合并成为有意识的。
正如之前所指出的,如果“成为有意识的”只需要神经元变得更加活跃(比它们平时做得更多),或者在联合体中与其他神经集合一起活动,那么有可能是这样:选择性注意并没有添加任何非同寻常的东西到个体神经集合的发放模式中来使它们编码的信息成为有意识的。“合乎条件但仍然是无意识的神经活动在种类上与那些成为有意识的神经活动之间的差别,正如同足球场中个人声音与嘈杂人群中被淹没的合唱声音在种类上的差别”。如果是这样,意识可能是某些特定神经表征形式的自然的伴随物,并且尽管有一个注意系统就是在具有许多选项的复杂脑中选择什么成为有意识的,但这并不是一些简单的、有很少选项的脑所需要以使之成为有意识的东西。
不用说,如果体验和它们的神经相关物编码同样的信息,那么支持人们日常人类体验的神经状态一定是极其复杂的。意识的内容是由不同的感觉模态构建的,并且在一个给定的感觉模态之内体验可能具有无限多样性并且相当具体。复杂性也可能意味着神经联合体争夺控制权的手段。然而,由此并不能得出只有具有类似复杂性的脑才能够支持任何体验。我们再次需要区分意识存在的条件与决定意识采取多种形式的额外条件。在人脑中选择、协调、整合和扩散有意识信息所需要的机制可能是只有更简单脑的更简单生物所不需要的。复杂的、高度分化的脑可能是支持复杂的、高度分化的体验所必需的。但是同样有可能的是,相对简单的脑可以支持相对简单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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