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onstantinus Africanus(出生在非洲突尼斯的 Carthage,1015-1098年,上图)是十一世纪著名的医生和翻译学家。
那时人们常把出生地放在名字后面,比如 “Hippocrates of Cos - 从 Cos 岛来的希波克拉底” 或 “Galen of Pergamon - 从 Pergamon 地区来的 Galen”。
Africanus 是 “非洲人 - African” 的意思,他出生在北非,所以是 “从非洲来的”。
Africanus 对医学的贡献是发起和翻译了大量的阿拉伯医学著作,把先进的阿拉伯医学引入落后的欧洲,从此产生了后来的文艺复兴医学并进一步演变为现代的西方医学。
可以说,Africanus 铺垫了西医崛起的基石。

按照现代医学的标准,最早的医学院是意大利的 “萨勒尼塔诺医学院 - 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上图,门前的尸体用来做解剖用)”,坐落在意大利南方的 “萨莱诺 - Salerno” 市,九世纪建立,十世纪在欧洲成名,繁荣到13世纪后逐渐被其他大学所取代。
传说是一位古希腊的医生 Pontus 访问了 Salerno 市,在大雨中,他遇到一位受伤的意大利医生 Salernus。古希腊的医生在查看意大利医生的伤口时,又来了一位犹太医生 Helinus 和一位阿拉伯医生 Abdela。于是,他们四人各抒己见,后来决定各用所长,建立了这所医学院。
传说如同酒后真言,悠然意自得,意外何人知?反映出当时意大利及欧洲各种宗教和种族相依互斗的关系。
所以,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 医学院主要以古希腊和拉丁医学为基础,得到阿拉伯和犹太医学文化的辅助。医学的原则以预防为主,治疗为辅(估计当时也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
学校的早期教程以本地拉丁医学为主,晚期变得复杂,包括三年基础,五年临床和一年实习,毕业后每五年必须再解剖一具尸体来复习解剖知识。

1077年 Africanus 加入 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 医学院,他开拓了 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 医学院的经典时期 - Classic Period。
如上所述,Africanus(上图,Africanus 翻译出版 Haly Abbas 的 "Liber Pantegni " 一书的封面,但是 Africanus 只署上了他自己的名字)的贡献主要是翻译和发动其他学者参与翻译阿拉伯医学,包括阿拉伯人翻译的古希腊医学和阿拉伯人自己的医学著作,成为当时欧洲医学的通用语,拉丁语。
可以说,Africanus 掀起了当时 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 医学院医学学术活动的热潮,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
其中 Africanus 自己就翻译了 “希波克拉底 - Hippocrates(公元前460-370,见希波克拉底一章)”,Claudius Galen(129-200,见 Galen 一章),Haly Abbas(949-982,见 Abbas 一章)和 Abu Bakr Muhammad ibn Zakariya’ al-Razi(865-925,见 al-Razi 一章)以及大量的阿拉伯小人物医生的著作。
这些书现在仍然收藏在欧洲多国的图书馆里,曾被做为教科书直到十七世纪。
估计在 Africanus 加入后,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 医学院学生们开始学习古希腊希波克拉底和古罗马 Claudius Galen 的教科书。

先进的阿拉伯医学进入 Salerno,使得 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 医学院的医生成为当时欧洲知识最富有的医生。
Salerno 也因此得了别称,叫 “希波克拉底市 - Town of Hippocrates”。欧洲非洲各种信仰的病人和医学生云集于 Salerno,包括了许多女医生(上图)。
Africanus 的贡献标准化了当时的欧洲医学,在1231年那不勒斯的 Federico II 大帝决定所有的医生都必须获得 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 医学院的文凭后才能行医。
到了十四世纪,其他学校开始建立和发展,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 医学院的地位因地源政治改变,逐渐被其他学校所取代。
在1811年11月29日 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 医学院停止运行,多情自古空余恨,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

俗称:在商言商。
对医学先贤则要话说卒中,千年万卷卒中史,三言两语茶后诗。
Africanus 对卒中的贡献主要是他总结了卒中与癫痫的区别。
在中世纪,大多数医生认为卒中与癫痫是同一种疾病,卒中只是更严重的形式而已。
传说希波克拉底(上图,手中捧着癫痫的书)在命名 “像是闪电击中,突然跌倒在地” 的病人时,倒地起不来的病人叫 “卒中 - Apoplexy”,能爬起来继续行走的叫 “癫痫 - Epilepsy”。
所以,那时有人称癫痫为 “小卒中 - Little Apoplexy”,而卒中时常被称为 “大癫痫 - Powerful Epilepsy”。
卒中何缘笑癫痫,一跤跌出两重天。

德国学者 Konrad von Megenberg(1309-1374,上图中,他写了 “自然的书 - the book of Nature”)对当时的原始观察总结出两种 “诡异跌倒 - Falling Evil”,一是卒中,另一个是癫痫。
卒中与癫痫在症状上的区别是卒中发作时病人无感觉和运动功能,而癫痫发作时病人至少仍然在动 - 抽蓄。
在病理生理上,人们认为卒中发作时所有的脑室都堵了,癫痫发作时只有相关的脑室堵了。其中 Galen 认为癫痫是三和四脑室堵了,然而 Avicenna(Abū ʿAlī al-Ḥusaynibn ʿAbd Allāh ibn Sīnā,980-1037,见 Avicenna 一章)认为是侧脑室堵了。
那么是什么东西堵了脑室呢?Galen 认为是 “冷稠的痰和黑胆汁 - Thick and Cold Phlegm or Black Bile”。
由此可见,Africanus 对卒中并无独特的见解,春去花犹在,只是回顾了古人的观点。

与多数名人一样,Africanus 年轻时游学多国,从非洲走到亚洲,后来又去了欧洲,去过埃及,埃塞俄比亚,伊拉克和印度。
Africanus 一路上学习了多种语言,学习了当时几乎所有的科学,从哲学数学到天文地理到生理医药,40年后才回到家乡行医。
没想到因为 Africanus 懂得太多,并且使用了他所学到先进的阿拉伯医学知识,治愈了许多疑难病症,同行们大概是嫉妒了或者被他的博学吓住了,诬告他违反医规,让法院抓他,Africanus 只好做为难民逃到意大利的 Salerno。
俗称:同行是冤家。
俗又称:远来的和尚好念经,但不包括 “少小离乡老大回” 的和尚。历史上很多知识领先于他人的下场是被嘲笑,诬告甚至追杀。比如首先发现身体生物电流的意大利学者 Luigi Galvani(1737-1798,见 Galvani 一章,上图右)曾被嘲讽是 “青蛙跳舞的大师”,最早发现血循环的 William Harvey(1578-1657,上图左)因受到同行的怀疑而失去了一半的病人。
这种无知杀有识的行为是不分时代的,遗传至今。

据说刚到 Salerno 时 Africanus 生病了,他发现当地医生连基本的体检都不会,也不收集观察病人的尿液(古希腊和阿拉伯医学认为 “尿是身体之窗”,上图,Africanus 在教医学生们观察尿液),在当地他甚至找不到一本像样的意大利医学书。
Africanus 认识到与阿拉伯医学相对,意大利当时的医学仍处于原始状态。
由此,Africanus 大概灵机一动,找到了他在异国他乡生活和工作的落脚点。
据说 Africanus 首先又回到故乡 Carthage,收集了他能找到的所有的医书,然后再回到意大利。
谁知道沿海乘船去 Salerno 的路上遇到暴雨,很多医书被打湿了,有些部分的遗失在了大海,所以 Africanus 后来翻译这些医书时,只能翻译残章断篇,不得不以偏概全。
可当时又有谁知道 Africanus 出版的书有些其实是他所翻译别人著作的残篇呢?真是:
“苦修万载终成仙,从此缘何两重天?
他人依旧修行苦,我自逍遥天地间”。

侭管如此,Africanus 成为了 Schola Medica Salernitano 医学院最重要的教授,他自己首先翻译了10本阿拉伯医书,但是他翻译的第二批十本医书大多失传,后来由毕业于 Salerno 意大利的 Stephen of Pisa of Antioch 在1127年重新翻译。
现存的 Africanus 翻译版(上图)是1515年的 Lyons 版和1536年的 Basel 版。
在现代医学历史上,Africanus 大概是第一个人把一生贡献在翻译,编辑和收藏医学历史书籍上,使欧洲医学能够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通过翻译整理,Africanus 把阿拉伯医学引入欧洲,后来发展为西方医学。
因此,翻译旧医书不是倒退,而是以退为进,曲线前行。有如五代契此和尚的《插秧诗》: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在阿拉伯医学大师 Avicenna 的巨著 Canon of Medicine 医典再版的封面上,图刻了 Salerno 的一个传说。
在 “十字军东征 - Crusades” 时有个叫 Robert of Normandy 的勇士被毒箭射中,伤情严重(上图,非原封面图)。
Robert 来到 Salerno 求医,被告之,挽回他生命的唯一办法是有人用嘴把毒液吸出,但是那个人将会中毒。
Robert 伤心的送走了医生,谁会为他一命扺一命呢?
结果 Robert 的老婆 Sibilla 在他入睡后,用嘴吸出毒液,自己却中毒昏迷。
在医典封面的图上显示了 Robert 在门口与医生告别,远处的船即将启程,背后有四个医生在抢救中毒的 Sibilla。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以前说过,医学是没有国界的,但是医学是有国运的。
阿拉伯医学容纳了古埃及古希腊医学,在阿拉伯本土上验证和发扬光大了古埃及古希腊医学,Africanus 又发起翻译阿拉伯医学为拉丁语,使古希腊和阿拉伯医学重返欧洲再发展为现代的西医。
从十一到十三世纪中西文化交流("中" 是指在小亚细亚的阿拉伯国家,并不是中国),传承借鉴各种文化的精华,是欧洲医学后来突起的重要原因。
中医虽然与古希腊医学有所交集,但是大概因地理位置和地源政治(上图,中国唐朝(黄色)西进,与阿拉伯帝国(绿色)交禳),中医后来形成独特的医学理论和实践体系。
而同时期中国宋代(960-1279)的繁华被蒙古人(1271-1368)摧毁了,明朝(1368-1644)又连年征战,人口巨减,而文化更落后的满清(1636-1912)对汉人的屠杀和奴役,使中国的科学和医学一落千丈。

中医也在不同时期引入了阿拉伯医学的理念,尤其是以矿物质为基础的药物。
据说宋朝与大食国,即阿拉伯帝国,有商业往来,学习了阿拉伯的制药技术,如使用 Avicenna 的金属箔丸衣保持药丸的质量。
在元朝,中医与阿拉伯医学的交流达到顶峰,有位阿拉伯医生,叙利亚人爱薛(Ngai-Sie,1227-1308)在忽必烈(上图)朝庭任职,掌管回回医药司。爱薛后来又创办回回医药院,由他老婆萨刺主持。
爱薛曾三次出访波斯,进行国际交流。爱薛带了23本阿拉伯著作到中国。

陶宗仪在《南村辍耕录》的 “西域奇术” 中记载了元大都(今北京)的回回医生曾为一小儿做过开额切除肿瘤的手术。
元人王沂在《老胡卖药歌》中描述了一个阿拉伯人在中国行医:
“西域胡贾年八十,一生技能人不及。神农百草旧知名,久客江南是乡邑。朝来街北暮街东,闻掷铜铃竞来集。师心已解工名术,疗病何须说《难经》”。
明朝时从阿拉伯医学翻译了《回回药方》(上图),有意思的是 “著,译者均未署名”,似乎与 Africanus 一样,有了剽窃抄袭之嫌。
到了清朝,遗留的阿拉伯医学与中医基本上溶为一体。
中医与外来医学的关系像是宋代释道济的感悟:“六十年来狼藉,东壁打倒西壁。于今收拾归去,依然水连天碧”。

在 Africanus 投奔到 Salerno 之后,他起初居无定所,甚至乞讨为生。有人说他恰巧遇到了过去的熟人 Salerno 的公爵 - Duke Robert of Salerno(上图),立即成为公爵的私人医生,从此翻身。
与中国秘书当官之路相同,欧洲皇室的私人医生也时有后门,当 Salerno 大学教授位置空出之后,Africanus 被推荐做了教授(那时的教授属于医学界最高职位,位高权重,很受尊敬)。
Africanus 教了十年书,吸引了大批学生来 Salerno,使 Salerno 成为医学圣地,举世闻名。
但是 Africanus 发现做教授虽然光彩照人,生活富裕,但是教学行医工作繁忙,影响了他的学术进程。
于是 Africanus 辞去了当时医学界最好的教授职位,他想静心著书立说,不仅翻译古希腊古阿拉伯医学著作,同时写下他自己的游学和行医经历,以利后人。
看破红尘,淡泊名利,静心求真,有几人能真正做到?Africanus 做到了。

有人说 Africanus 经历了丰富的人生百态,他是世界级的旅行家,年轻时游学多国,且行且学习。他从难民成为 Salerno 大学的教授,吸引医学志士,传播医学知识。他晚年转信基督教,去 Monte Cassino(上图)修道院做了和尚修士,青灯古佛,心灵洗礼,静气著书。
Africanus 的青年,中年和晚年,聚科学,医学和宗教为一身。
African 选择当了和尚,离开尘世,一心修真,大概是一个学者最好的归宿。在修道院里,他有充足的时间,有丰富的书籍,有宗教界的财力支持。他继续译书,组织了和尚团队帮他翻译和抄写,而教堂帮助他发行和推广这些译本。
其他中世纪学者写了书,往往几十年后才陆续传播出去,大多数是身后出名。而教堂系统的神速传播,却使 Africanus 迅速崛起,生前举世闻名。
大概为了低调,Africanus 藏身修道院,以退为进,后发制人,虽远离教学行医,却学术突破,著书立传,如同宋人范仲淹的《书扇示门人》:
“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
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

在学术上 Africanus 似乎对爱情有独到的见解。
古希腊医学对意识和想象有两个学说,一是心源性学说认为心主意识。另一种是脑源性学说,认为感知和想象能力在脑。
这两种学说也被用来解释爱情的所在。
心源性学说认为心是 “爱情器官 - Love Organ”,比如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而脑源性学说认为脑才产生爱情,如梦似醒,“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这时 Africanus 提出肝脏也是爱情器官(上图)。“色欲之魂 - Concupiscent Soul” 座落在肝脏,所以肝产生激情,产生爱。
Africanus 提出心脑肝这三种爱情器官相互关联,共同作用,既和谐,又从属,维持完美的爱情表达,产生 “爱欲 - Sexual Appetite”。
Africanus 认为性冲动起源于脑,但是需要肝火的培烘。

中国的中医认为 “肝主疏泄和藏血,肝开窍于目”。
“肝,藏喜条达而恶抑郁,体阴用阳。在五行属木,为阴中之阳。肝与四时之春相应”。
中国古人在五行中把肝归属于木,《素问·灵兰秘典论》说:“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素问·六节脏象论》说:“肝者,罢极之本,魂之居也”。
因此,中国古人认为肝主疏泄的功能之一是调节精神情志,与 Africanus 的理念不谋而合。
现代西医的肝主要是指解剖结构和其相对生理功能,不再强调肝对情绪和精神的影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情,摸不着,看不见,与肝有关吗?
肝开窍于目,“情人眼里出西施”?
肝主怒、“冲冠一怒为红颜(上图,为了陈圆圆)”?

有人说 Africanus 辞职入修道院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与 Monte Cassino 修道院的主教 Abbot Desiderius 是好朋友,两人都在 Salerno 大学教过书,而 Desiderius 一直鼓励 Africanus 写书存世。
可能为了知音,Africanus 追随 Desiderius 去了修道院,一心著书。谁知道几年后 Desiderius 被选入罗马的梵蒂冈成为大主教 Pop Victor III(上图左),两人又分手了。
但是做为教堂最高权威,Desiderius 下令帮助传播了 Africanus 的著作,使他平步青云。
反过来,Africanus 最有名的著作 “Liber Pantegni”,主要翻译于阿拉伯学者 Ali Ben el-Abbas 的 “Khitaab el Maleki”(但是 Africanus 只署了他自己的名字),就献给了 Desiderius Pop Victor III 做为回报。
Africanus 在修道院一气工作了十多年,每日著书译作,从不间断。

在中世纪有三位最著名的翻译大师,第一个就是十一世纪 Salerno 的 Africanus,第二个是十二世纪西班牙的 Gerard of Cremona(1114-1187,上图),第三个是十三世纪 Naples 的犹太人 Faradj Ben Salim。
人们发现在 Toledo(Toledo 在当时是翻译家聚集之地)的 Cremona 翻译的主要是阿拉伯医学名人的著作(包括巨匠如 al-Razi 和 Avicenna),而 Africanus 主要翻译的是阿拉伯医学的小人物。
Africanus 写了很多书,其中有些是他自己的,也有一些估计是他翻译的。
Africanus 的 “特异行为” 引起后人的异议,一是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他主要翻译小人物的医书,二是他在书中时常没有注明内容的来源,不知道他是翻译的,还是自己创造的。
这似乎成为历史上最早期的剽窃抄袭行为。

有许多学者为 Africanus 辩护。
一种解释是 Africanus 认为名人的著作已经家喻户晓,所以他更想让大家知道小人物著作中的精华。现在来看,如果当时他没有翻译这些小人物的著作,那么这些著作也就失传了。
另外一个原因是宗教,基督教的出版商们,因为敌对关系,有时候会把阿拉伯人的名字从书上删掉。因为他们认为这是 Africanus 指导下出版的书,这就够了。
众所周知,Africanus 组织了一个和尚翻译团队,团队成员有时会把不同内容综合在一起,并不都注明出处。
再者有些著作是在 Africanus 死后才出版的,仍然归在他的名下。大概因为他的名气远远的大于那些小人物作者,出版商更喜欢使用他的名字来吸引人们买书。
“身后是非谁管得,滿村听说蔡中郎”。
最后,在中世纪,很多小人物为了出版著作,时常改用名人的名字而出版,目的是发声自己的观点来影响世界,至于谁是真的作者似乎并不重要。
出书几无回报,不能维生,对穷书生来说,回报是别人接受了你的观点。
真是名人世后难寂寞(上图,突尼斯1998年邮票显示穿红衣的 Africanus 与穿蓝衣的 Issac Judaeus 一起,因为 Africanus 翻译出版了 Judaeus 的书,但是只署了 Africanus 自己的名字,400年后才被后人发现。其实 Judaeus 早于 Africanus 100多年,不可能坐在一起)。

必须指出,Africanus 不仅仅是个翻译家,他更主要的贡献是推广和使用了古希腊和阿拉伯医学的精华,促进了欧洲医学的发展。
Africanus 留下了他的医学传奇,很多他的学生,成为当时和后来有名的医学专家。与 Africanus 一样,他的学生们也著书立说,有些书在欧洲广泛流传。
有一个传说是 “德国王子 - Prince of Germany” Henry 与一个美丽的公主 Elsie 相爱。然而有一天 Henry 得了 “麻风 - Leprosy”,肢体变异,被称为 “可怜的亨利 - Poor Henry”。
后来魔鬼托梦,说或者用自愿牺牲的处女的血洗澡治病,或者去找 Salerno 的医生。
虽然 Elsie 愿意奉献出她的生命和鲜血,Henry 拒绝了,他决定去 Salerno 看病。
于是他们跋山涉水,来到 Salerno 先在 St. Matthew 的墓碑前祈祷。结果连医学院都没有进去,Henry 发现他体内的魔鬼已经被驱逐了,他立即与 Elsie 在墓碑前结婚了(上图)。
好像 Salerno 的医生名声在外但是什么都没有干?

再曰:医学是没有国界的,但是医学是有国运的。
可以说西医的崛起主要是借鉴了历史上两次大规模的翻译运动。
古埃及的医学因为古埃及被古希腊征服而溶入古希腊医学。古马帝国的兴起又使古希腊医学汇入古罗马的医学。
古罗马帝国崩溃后,以古希腊医学为基础的古罗马医学随之而消沉,而阿拉伯人通过翻译古希腊医学而继承了古希腊医学的精华,在阿拉伯帝国的土地上生根开花。
在阿拉伯帝国崩盘之后,地中海北岸的欧洲人开始翻译地中海南岸阿拉伯医学著作,而阿拉伯医学又是提炼了古希腊医学,阿拉伯本土医学,东方的印度医学的综合医学(上图)。
欧洲人在获取了这个巨大的医学宝库之后,再经历欧洲科学和学术风气两大升华,形成了垄断世界的西方医学。

细看 Africanus 的坎坷生平,感触颇丰,中国上海长征医院神外主任,上海市神经外科研究所所长候立军(上图)教授总结了如下三点:
第一,中世纪是阿拉伯医学的黄金时代,大量的阿拉伯医学著作涌入欧洲。与此同时,阿拉伯人保存和翻译了100余部古希腊、古罗马医学著作为阿拉伯语,这些著作也一起再回归欧洲。
Africanus 是中世纪阿拉伯医生的缩影,所以他翻译了阿拉伯医学的著作也不足为奇了。
第二,翻译是医学学术传播的重要手段和方法,有人说哲学的智慧是 “知道自己没有智慧的那种智慧”。
其实翻译正是建立在这种哲学思维基础上的方法,也是向其他文化学习然后推广升华的重要手段。
第三,“游学造伟人,交流出大师”,有人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Africanus 年轻时做到了 “行万里路”,后来又 “读万卷书”。
另外,科普和学术是医学发展的重要途径,也许 Africanus 正是得益于游学和与名医大师交流,所谓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候教授说,我翻译他的名字为 “君士坦丁·阿菲加努斯 - Constantinus Africanus”,也许 Africanus 的父母在他出生时就想让他成为像君士坦丁大帝一样的名人。

美国 “杜克 - Duke” 大学医学院卒中中心主任和脑血管病主任冯武威(上图)教授赞同 Africanus 在中世纪(中国宋代)的翻译工程伟绩。
从古希腊医学,阿拉伯医学到欧洲文艺复兴,西方医学的持续发达得益于对外来事物持开放态度,对即往医学认识的批判,总结和推进。
冯教授说,从颅动静脉的解剖学理解,缺血性和出血性卒中的区别认识,对不同卒中病因的深入了解,到溶栓药和最新的介入治疗,西方医学在卒中领域引领了持续的辉煌。
当然东方医学也曾有过辉煌,也对卒中的治疗发展做出过贡献,但局限于崇祖守旧,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了灿烂的落日。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
冯教授认为,随着全球化的进展,卒中医学的未来发展和曾经的历史进程会很不一样。

现在的西方医学已经成为人类共有,不会再因国运而起伏,而真正成为无国界的医学。
再次能击溃西医的应该是外星人了。Afrinanus 通过翻译阿拉伯医学著作(上图,Avicenna 的 Canon of Medicine 的封面),照亮了欧洲黑暗落后的原始医学,铺垫了现代西医的基石。
Africanus 在 Monte Cassino 的教堂里,在争议中度过了余生。
送给热衷于翻译西方医学著作为中文的学者们一首宋人晏殊的《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百家争鸣,任重道远: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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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条黄牛可耕田,结间茅屋傍林泉。因思老去无多日,且向山中过几年。为吏为官皆是梦,能诗能酒总神仙。世间万事皆增价,老了文章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