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les George Drake（1920-1998，上图）是加拿大神经外科医生，以研究脑动脉瘤而留名于世。

Drake 对卒中的主要贡献是研究脑动脉瘤和脑动-静脉畸形的手术治疗，尤其是他开创了后循环/后颅窝 - Posterior Fossa - 基底动脉瘤和巨大动脉瘤的手术治疗。

Drake 公开讨论手术的成功和失败，热衷于教学和培训，促进了脑血管外科的发展。

另外，Drake 发明了以他命名的 “动脉瘤夹 - Drake-Clip”（下图右）。

历史上，虽然美国的神经外科之父 Walter Dandy（1886-1946，见 Dandy 一章）在1938年第一次夹闭了一个颅内动脉瘤，但是那时没有几个人敢做动脉瘤手术。在 Drake 之前，有几位医生在1940-1950年做过后循环动脉瘤手术，包括椎动脉瘤和小脑动脉瘤，但是成功的极少，大多数都失败了，包括 Dandy 在1944年切除了一例椎动脉瘤后，病人死亡。

到了1950年后，夹闭颅内动脉瘤仍然是一个充满风险的大手术，而后颅窝尤其是基底动脉瘤则是 "手术禁区 – Untreatable/Impossible"。

后循环（上图左）动脉瘤手术难做，一是位置深，入路难；二是紧贴脑干和小脑，风险大；三是病人少，多数神外医生没有后循环动脉瘤手术的经验。

有人说，在1950年代，“世界上只有 Drake 敢治疗基底动脉瘤 - No One in the World Except Dr. Drake would Touch a Ruptured Basilar Aneurysm”。

即使是 Drake 路途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在他首先做的5个基底动脉瘤手术病人中，4个都死了。

Drake 决定在手术禁区里开辟他的神外生涯。他需要做几件事，一是找到有创意的放射影像医生合作，二是要解决后循环动脉瘤手术的麻醉问题，三是要建立新的手术入路，四是要发明专用的动脉瘤夹。很难想象32岁年轻的 Drake 在一个小城市的小医学校里居然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冲破了后循环动脉瘤的手术禁区。

在此不得不评价一下北美的医疗体制，医学生毕业后需要7年（含1.5年科研时间）神外培训（神内则是4年，没有科研时间），然后就完全独立了：30多岁，临床自主，经济充盈，精力充沛，受人尊敬，正是创业的大好年华。

同时北美人不图虚名，喜爱大自然，愿意去中小城市工作，才华不拥挤在大城市里。

于是，年轻的 Drake（上图）与同样年轻有为的神经放射医生 John M. Allcook 和神经麻醉医生 Ronald F. Aitken 一起挑战了 “不可能” 治疗的后循环动脉瘤，改变了世界。

在1961年 Drake 发表了第一篇基底动脉瘤手术的记载：“基底动脉瘤破裂4例，直接手术治疗 - Drake CG. Bleeding Aneurysms of the Basilar Artery. Direct Surgical Management in Four Cases. J Neurosurg 18: 230-238, 1961"。

这是 Drake 的成名作，他成了世界上第一个敢做基底动脉瘤手术的人。

这四例报道建立了基底动脉瘤的标准入路，同时创新的加入低温，腰穿引流，局部脑循环暂停等技术，并且指出脑血管痉挛的可能后果。

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感觉 Drake 的壮举，像是后羿射日一样，“羿者，天下之善射者也”，“羿射九日，落为沃焦” 《山海经》。羿射下九个太阳，为民除害。

我喜欢明代徐祯卿《平陵东行》的头两句：

“共工触天补女娲，后羿射之摧九乌。

君不见泰山之高屹天柱，有时东崩海水枯”。

Drake 射下了基底动脉瘤这个太阳。

Drake（上图）生于加拿大的安大略省，1944年在西安大略大学 - The University of Western Ontario 医学院毕业。

他的一位老师赞扬 Drake 是 “很有思想和毅力的学生 - The Most Thoughtful and Determined Student”。

Drake 的 “思想和毅力” 大概是他后来成功的主要原因。

本来 Drake 打算当内科医生，但是1944年在 “多伦多总院 - The Toronto General Hospital” 毕业实习时，因为神外的住院医生生病不能上班，Drake 被派到神外顶班，成为唯一的实习/住院医生。

Drake 的神外师傅是加拿大的第一个神经外科医生 Kennith G. McKenzie（1892-1964），Drake 既钦佩 McKenzie 的外科技艺，又崇拜 McKenzie 的人生哲学，他们都喜爱钓鱼和户外活动，热衷于挑战并有坚定的信念。

那时 “我累的像只狗 - I worked like a dog”，Drake 在1998年去世前回忆说，有天晩上他一人值班，来了一个脑外伤昏迷的病人，他估计是硬膜外血肿，四处打电话把 McKenzie 从宴会上找回医院，手术证明了 Drake 的推断。

小实习生初战告捷，心情大好。

在 Drake 实习结束准备去陆军行医的一天，他刚好与 McKenzie（上图左）一起乘电梯，McKenzie 告诉 Drake 战争结束后欢迎他再来神外，Drake 答应了。

这一偶然事件改变了 Drake 的人生轨迹。

McKenzie 崇敬 Wilder Penfield（1891-1976，见 Penfield 的天花板一章），认为神经外科的基础是神经生物学，McKenzie 影响了 Drake 的求学生涯（北美神外培训为7年，包括1年半的科研时间，大概都源于这种理念）。

像其他名人一样，Drake 毕业后游学多地，见多识广。他在 “耶鲁 – Yale” 大学从师 John Fulton 进修神经生理和解剖，尤其是小脑的运动功能。

然后 Drake 在多伦多总院做了一共一年半神外住院医生培训，正式从师 McKenzie，并且 Drake 在培训期间主刀了他人生第一例动脉瘤手术。

那是一个50多岁男性，右侧大脑中动脉瘤，主管医生 Harry Botterell（1909-1997，下图左）周末出去了，周六动脉瘤再次出血，在做住院医生培训的 Drake 听从 McKenzie 电话指令，只好一人出马开颅清除血块，在M2上干发现一个一厘米大小的动脉瘤，Drake “切除 - Excised” 了动脉瘤。

"后羿射之摧九乌"。

第一年的培训住院医生主刀开了颅内动脉瘤手术，人的潜力真的是由环境决定的。

当时对颅内动脉瘤的常规治疗是每天腰穿放脑脊液。多数病人因再出血而死亡。

在 Drake（上图右）切除了脑动脉瘤之后，他的导师 McKenzie 对动脉瘤也感兴趣了，Drake 又看 McKenzie 后来做了两例手术，一个用线结扎了瘤颈部，另一个用 “电凝 – Bovie” 直接烧焦了动脉瘤。

努力工作和学术追求并不影响他的生活节奏，在住院医培训期间，Drake 遇到一个美丽的学生小护士 Ruth Pitts，顿时陷入爱河，迅速结婚生子。

在1951年 McKenzie 推荐 Drake 从美国的神经外科之父 Harvey Cushing（1869-1939，见 Cushing 一章）那里获得 Routledge 访问学者奖学金，一家人去了英国。因为奖学金太少（Cushing 只允许 Drake 一人去），他们只好与 Kay 和 Henry Barnett（1922-2016，见 Barnett 一章）分租一套住房，两家人因此成为一生的好朋友。

Drake 在伦敦的皇后广场医院进修神内，同时观察欧洲神经外科大师们的手术，包括第一个开颅 “观察和包裹” 脑动脉瘤的 Norman Dott（1897-1973）。在牛津 Drake 结识了 Hugh Cairns（1896-1952），在斯德哥尔摩他结识了 Herbert Olivecrona（1891-1980，在1932年第一个切除小脑动-静脉畸形），在巴黎他结识了 Gerard Guiot（1912-1998）。

Drake 从 Olivecrona（下图中）那里学到用线结扎动脉瘤颈。

一个学者型医生会紧跟新的技术发展，大概 Drake 天生就是脑血管外科医生，他在住院医生培训期间就独自在 "神经外科杂志" 上发表了脑血管造影的文章：“脑血管造影：对现在技术的有力补充 - Drake CG. Arteriography: a Useful Addition to the Technique. J Neurosurg 8:545-546, 1951”。

不知道为什么在1952年 Drake 力排众议，回到加拿大安大略省的西南地区，成为第一个，也是在很长时间里唯一的一个神外医生。

孤身一人，在放射和麻醉医生的帮助下，Drake 居然在偏远之地为全世界建立了治疗脑基底动脉瘤和脑动静脉畸形的标准。

Drake 的研究引起人们观注脑动脉瘤和蛛网膜下腔出血，尤其是脑血管痉挛，以及术后造影的重要性和术中人为低血压的安全和局限性。

因为与神经放射医生的合作，Drake 在1965年即认识到脑血管痉挛的重要性，他发表了：“动脉瘤破裂后，脑血管痉挛的意义 - Allcook JM, Drake CG. Ruptured Intracranial Aneurysms - the Role of Arterial Spasm. J Neurosurg 22: 21-29, 1965”。

为了做复杂的基底动脉瘤手术，Drake 使用人工低温和短时停止心脏循环，需要強大的麻醉团队。Drake 报道了他的经验：“治疗后循环动脉瘤 - Drake CG. The Treatment of Aneurysms of the Posterior Circulation. Clin Neurosurg 26: 96-144, 1979（上图）”。

Drake 的毅力，坚持，灵活，乐观和不屈不饶的精神使他走出了后循环动脉瘤手术的禁区。

看看 Drake 在初始行医神外短短几年中的贡献：

在1958年 Drake 开创了从颞前上方入颅夹闭基底动脉瘤的手术入路。

Drake 第一个提出手术中要保护动脉瘤周围的 “穿枝小动脉 - Perforators”。

Drake 发明了以他命名的动脉瘤夹 “Drake-Clip”。

对术中无法夹闭的基底动脉瘤，在病人清醒时造影，同时关闭基底动脉，后人称为 “Drake 止血带 - Drake Tourniquet”。

Drake 的病人来自世界各地，“特蕾莎修女 - Mother Theresa（1910-1997，上图）” 也送来一个儿童病人。

从1958年到1992年，Drake 做了1767例各种大小、各种部位的后循环动脉瘤手术。

这在当时的世界几乎是史无前例的。

此外，Drake 还报道了结扎椎基底动脉治疗动脉瘤，切除脑干和小脑的动-静脉畸形和 Moyamoya 手术等。

在1982年 Drake 报道了使用球囊和 Bucrylate 介入栓塞脑动-静脉畸形。初始应用探索阶段，其中多例死亡，包括5例病人因气球爆炸得了蛛网膜下腔出血。

在80年代 Drake 等人提出用扩容和升压治疗脑血管痉挛性脑缺血，后来成为常规的 “3-H 疗法 - High Volume, Hypertension, High Cardiac Output Therapy”。

Drake 的另一个主要贡献是与 Graham M. Teasdale（1940-，见 Teasdale 一章），Neal Kassell，Keji Sano 等人一起在1988年提出蛛网膜下腔出血的 “世界神经外科联盟评分量表 - World Federation of Neurosurgical Society - WFNS SAH Grading Scale”（上图）。

发起和使用 WFNS 量表的原因是因为一项大型国际试验研究了68个国家的3521个蛛网膜下腔出血病人，发现两个因素可以推测预后。一是发病后意识障碍程度，与死亡率和致残率有关，二是有否出现偏瘫失语，只与致残率有关。

有人说 Drake 对神经外科的影响堪比 “伽利略 – Galileo Galilei（1564-1642）” 对天文学的贡献。

当然，贡献要齐天，取经需努力，生活必取舍，不知道 Drake 是否有唐人孟浩然《登鹿门山怀古》的感触：

“白云何时去，丹桂空偃蹇。

探讨意未穷，回艇夕阳晚”。

Drake 在神外知名度非常高，1971-1973年为加拿大皇家医生学院主席 - Royal College of Physicians and Surgeons of Canada，1977年为美国神外协会主席 -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Neurological Surgeons，1977-1981年为世界神经学会主席 - The World Federation of Neurological Society，以及多个其他外科协会的主席。

Drake（上图）获得了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Neurological Surgeons 的 Harvey Cushing 奖。

在1982年 Drake 获得加拿大皇家爵位称号，The Order of Canada，并且在1998年他去世前几周升级为 Companion（相当于英国的贵族身份）。1994年他被选入 “加拿大医学名人榜 - Canadian Medical Hall of Fame”。

Drake 去世后，美国神经外科协会建立了以他命名的青年科研基金。

有人说 Drake 本人最自豪的还是他与一生事业伙伴 Henry Barnett 在1969年共同组建的 “临床神经科学学科 - Department of Clinical Neurological Sciences”，包括了神外，神内，神经病理和神经放射的院中院。这个院中院消除了人为制造的障碍，最大限度的满足了病人的诊治和学术研究。

从1969到1984年 Drake 是这个院中院的主任。

在院中院每周的例会上 Drake 喜欢提问，往往极奇简短，一语点道，点道为止。

"探讨意未穷，回艇夕阳晚”。

Drake（上图左，与 Sydney Peerless 讨论病例，右，Drake 在手术中）通过这个院中院培养了多名学术型神经外科医生，后人称之 “Drake 神经外科学院 - The Drake School of Neurosurgery”。

Drake 在1992年退休，一共发表了140多篇文章。在1995年 Drake 与 Sydney Peerless 和现在在郑州的 Juha Hernesniemi 一起出版了 “椎基底动脉瘤的手术治疗 - Drake CG, Peerless SJ, Hernesniemi JA. Surgery of Vertebrobasilar Aneurysms - London, Ontario Experience on 1767 Patients. Vienna, Austria: Springer - Verlaine Wien Publishers; 1995” 一书。

美国多个大城市的医学中心都曾想把 Drake 挖过去，而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则全力支持 Drake 的工作，甚至不惜代价在1972年修建了一个新的大学医院，成功的挽留住了 Drake。

有人评价了 Drake 别于常人的特点：他有外科医生的气质，技艺精湛，扎实而不炫耀；他有坚实的外科解剖知识，在狭窄而复杂的脑组织中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有强壮的体魄，在手术台边经常连续开刀10-12个小时，自始至终，精力充沛；他强调手术记录，往往手绘所有大手术的示意图，标出临床病史，体检发现，手术详情和术后随访。

同时他是个优秀的神内医生。

Drake 个性中最重要的是他的专心和毅力，不惧怕失败，从错误中吸取经验，永不滿足。

努力工作与享受生活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对矛盾，往往顾此失彼，但是 Drake（上图左 Henry Barnett，右，Drake，1983年在医院门前）似乎同步享受，而且彼此互补，胜过明代边贡写的《嫦娥》： 

“月宫秋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

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有人评价说 Drake 首先是一个聪明的医生，然后是一个有灵性的神经内科医生，最后才是一个有超级决断能力的神经外科医生 - He is Known as a Wise Physician, Intuitive Neurologist, and a Superb, Decisive Neurosurgeon。

评价一个神经外科医生是艰难的，因为 Drake 的主要贡献是如何手术。Barnett 评论说 Drake 像 “米开朗基罗 - Michelangelo” 和 “罗丹 – Rodin” 一样，没有发明新的雕塑工具，他像 “伦勃朗 – Rembrandt” 和 “莫奈 – Monet” 一样，没有发明新的油漆。

但是 Drake 与这些艺术家一样，他改变了我们的理念，把 “不可治”的基底动脉瘤变成了 “可治” 的疾病。

陆军军医大学一附院神经外科冯华（上图从左起：朱刚，冯华，王宪荣，本文作者张和，2002年在重庆）教授说中国首次夹闭后循环动脉瘤是在1983年5月17日，由苏州大学一附院神经外科鲍耀东和杜子威教授实施的。

病人是基底动脉分叉部动脉瘤，术后神志清楚、四肢肌力正常，遗憾的是病人因椎动脉造影并发症于同年7月2日死亡。

冯教授回忆说陆军医大一附院神外创始人王宪荣教授在1984年7月11日完成一例基底动脉干中段大型动脉瘤孤立术，因为术中发现该动脉瘤部分埋藏于桥脑内、无法包裹加固，亦无瘤颈可供夹闭。

中国最早的后循环动脉瘤介入手术是首都医科大学天坛医院王忠诚院士和吴中学教授于1993年实施的。吴教授自制微弹簧圈，成功栓塞一例基底动脉下段巨大动脉瘤。

冯教授指出国内同行在 Drake 后循环手术入路的基础上，进一步采用前颞下入路和侧裂入路，提高了手术的成功率。

Drake（上图中）出身贫寒，在他出生前3个月 Drake 的父亲就因流感去世了，9岁时母亲改嫁，他在两个姑姑的照顾下长大。Drake 从小打工挣零花钱，高中毕业后打算进工厂工作，但是他的生物老师劝他去上大学。

Drake 不是现代标准的好学生，他去西安大略大学是因为看中了学校的足球队，他后来在足球比赛中肩部受伤，只好去打冰球。他练球的时间可能超过在课堂上的时间。

Drake 的爱好广泛，享受生活，他开飞机（Cessna-195），玩枪打猎，打高尔夫球，热衷于多种体育运动，就像是他夹闭动脉瘤一样，坚持不懈，永不言败。

Drake 热爱美食好酒，喜爱抽烟斗，时常去他在 Huron 湖畔的别墅，欣赏湖光水色。

说到他的潇洒，据说有一次 Drake 自己开飞机去美国开会，会后坐航空公司的飞机回到加拿大，把他的飞机忘在了美国的机场，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Drake 的导师 McKenzie 认为上述的户外活动是培养神外医生气质之路，也是成功神经外科医生的象征。

与 Ruth Pitts 结婚后，生了4个儿子，后来有了14个孙辈。Drake 的二儿子 James Drake（上图）跟随了他的脚步，成了一名儿科神外医生。

Drake 退休之后，常回忆他第一次在显微镜下看到脑动脉瘤的兴奋感觉，像是看到了一个新的手术世界。

从1950年开始夹闭脑动脉瘤，Drake 的病人来自世界各地。

其中人们评论最多的是世界级的女歌手 Della Reese（1931-2017），在1979年洛杉矶 Johnny Carson 的 “今夜秀 - Tonight Show” 上演唱 “破碎的梦 - Pieces of Dreams” 时因脑动脉瘤破裂出血而昏迷了两天，颦于死亡。

大概名人不好治，Reese 居然得到几次误诊，最后 Reese 的医生 Jack Wohlstadter 推荐 Reese 去加拿大找 Drake。

一周后 Reese（上图）被飞机从北美大陆的西边送到东部西安大略大学 Drake 的病房。Drake 用了五个小时使用以他命名的 “动脉瘤夹 - Drake-Clip” 做了右例破裂的脑动脉瘤夹闭手术。同时发现 Reese 左侧还有两个未破裂的脑动脉瘤，压在视神经上。Drake 又做了一次开颅手术，夹闭了左侧的动脉瘤。

当时大家都以为 Reese 就是不死也要残了。

Reese 居然完全痊愈了，可以继续演出，并且一年后专门去安大略省的伦敦为 Drake 的医院做了演唱会，以感谢 Drake 的救命之恩。

几年后 Reese 成了影星，出演 “被天使感动 - Touched by an Angel”，她演天使，重新圆了她曾经破碎的梦。

Reese 出席了2003年 "Drake 花园和头像 - Head Bust（Ivar Mendez 创意并制作，下图）” 在西安大略大学校园门前置放纪念仪式，她与 Drake 的夫人 Ruth Drake-Alloway 一起揭开 Drake 记念像的面纱。

在2014年 Reese 回忆了1979年她手术的情景，“那天早上 Drake 来了，他看了脑血管造影片子后说，片子没错，你得了正常的女性颅内动脉瘤”。Reese 回答说，“她高兴地知道了，因为她不想要任何男性的东西在她脑子里”。

然后两人都笑了。

手术前 Drake 突然对 Reese 耳语说，“我不是一个人手术，上帝会握着我的手一起做手术”。Reese 回答 “如果是这样，你就随便开吧”。

虽然 Reese 是名人，北美的医患关系可见一斑：严肃中有风趣，智慧中有真诚，谦虚中有善良。

在1998年很多加拿大神外医生准备记念 McKenzie 行医75周年，Drake 事先准备好了讲稿，但是他突然死于肺癌造成的肺栓塞。他的儿子，神外医生 James Drake 在纪念日上代 Drake 宣读了他的发言，回顾了他在多伦多总院实习和做住院医生培训时的美好时光。

回忆过去总是美好的。

自从 Drake 开创了后循环动脉瘤的手术治疗，夹闭动脉瘤不再是神话了，而是常规手术了，世界各国神经外科医生都能做。

令人感叹的是时代变了。

现在人们主要使用脑血管介入手术去 "栓塞 - Coiling" 动脉瘤，尤其是不容易开颅夹闭的基底动脉瘤，很少有人去做基底动脉瘤的 "夹闭 - Clipping" 手术了。

"君不见泰山之高屹天柱，有时东崩海水枯”。

"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浙江大学医学院二附院神经外科的张建民（上图）教授说，后循环动脉瘤手术一直是神经外科手术的 “珠峰”，极具挑战性且充满风险，所以敬佩 Drake 大无畏的开创精神。

现有证据显示血管内治疗后循环动脉瘤优于手术夹闭，但显微夹闭手术对有些后循环动脉瘤仍然有优势。此外，宽颈动脉瘤、夹层及瘤内血栓形成、位于动脉远段或瘤壁有血管发出时，血管内治疗困难，容易复发，采用血流重建手术效果更理想。

张教授指出，血管内和手术都是治疗后循环动脉瘤的有效方式，必须由手术和介入医生共同评估，实施个性化治疗方案。此外，术中荧光造影，复合手术室及介入材料的改进也将大大提高后循环动脉瘤的治疗水平。

时代变了，但是 Drake（上图）开创后循环和基底动脉瘤夹闭手术的精神是永恒的，正是这种不弃不离，敢于开拓的意念，改变了脑血管神经外科，开创和发展了现在的神经介入手术。

Drake 是能杀开一条血路而取得胜利的勇士。

送给 Drake 一首清代纳兰性德的《浣溪沙》 ：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